劳德是世界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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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蒂伏】于星光熄灭处

彩色废物:

于星光熄灭处


小巴蒂克劳奇×伏地魔


——————


他从梦境里醒过来的时候乍然陷入了无尽的恍惚,茫然中以为自己听到了那魂牵梦萦的声音。而留待意识回笼,他真的清醒起来,耳边一片寂静让他醒悟过来,没有。


抱着一捧被子坐在原地,男人意识到自己还在囚牢里——几年前他被父亲从阿兹卡班带了出来,将爱护他的母亲留在了那儿,因此他本人的房间是新的囚牢了。


小巴蒂掀开被子跳了下来,洗了两把脸。随即他听见啪地一声响起,是照看他的精灵闪闪,此刻正对着他的小腿进行忏悔,把丑陋的大脑袋撞向墙壁,大声哭叫着:“闪闪是个坏精灵,坏家伙!少爷不肯下楼吃饭,闪闪不能让少爷下楼吃饭,闪闪带来的晚饭少爷也没有动过,这都是闪闪的错!噢……可怜的少爷……”


 


镜子里倒映出的面孔显得有些憔悴,青黑色的眼圈磨削了这张面容上尚可以称之为英俊的那些特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用舌尖掠过唇角,对小精灵吼道:“现在就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是闪闪没用,闪闪没用!”闪闪挤出两滴大大的眼泪,“闪闪没能让老爷把巴蒂少爷放出来,少爷闷坏了……”


家养小精灵哭起来就像不会停一样,小巴蒂直起身,捧起毛巾将脸埋了进去,而后甩开毛巾,一脚踢开闪闪,坐回了他的床上。“有时间哭不如想想怎么和父亲说放我出去。”他暴躁地说,而后威胁道,“闭紧你的嘴巴,不准让他知道我清醒了。”


小精灵啜泣着离开了小巴蒂的房间,把清净留给他一个人。


小巴蒂仰躺下了。


他时不时会挣脱遗忘咒——父亲用这样的恶咒来保住儿子的一条命,可他也不想想被保住命的人是不是也希望如此——时间不多,通常小巴蒂会自言自语一些过去的事情,一来强迫自己浆糊一样的脑子翻出点好东西,二来他也需要它们将自己的清醒尽可能地再延长。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都行之有效。他记起来的越多越详尽,夺魂咒对他的作用好像就越少了似的。


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小巴蒂将它翻开、举到面前,狂热地看着里面一张画像,然后将它扣放在胸膛上。鞣皮的封面沉沉地泛着光,色泽如同一双他渴求的眼睛。


他那个父亲忙得很。魔法部的高官傲慢又愚蠢,出门前不会过来查看用他心爱的妻子的命换来的没出息的儿子,这刚好给了小巴蒂肆无忌惮的这样做的机会。他翻翻眼珠,从仍旧纷乱的思绪里抓住了一个线头。


这天,他的话从一对傲罗开始了。小巴蒂思索片刻,嘴角一翘,看起来有些隐约的得意。


“我对一对夫妇用过无数个钻心剜骨。”


 


他坦然地承认自己值得被定罪的事实,没有丝毫的后悔,只停顿了一下,很快继续道:


“先别以为我疯了,事实上,这是颇为值得吹嘘的事,威森加摩那群大惊小怪的老东西。他们来到我手里的时候是好好的,被营救时却疯了,这是我的功劳。他们蠢,所有的人都该臣服在主人脚下,这简直是公理一般的事,有什么好来反驳的?这对夫妇伤害了主人的情感,让主人失去了他那些不算太可靠的倚仗。我厌恶他们!可主人需要他们……


“异端,他们这些异端。


“……疯子的嘴巴不可靠了,他们开始什么都说,可我怎么知道他们说了真话?所以我对他们用了摄魂咒,我要亲自到他们的脑袋里看看他们藏着什么。


“然后,我瞧见一对情侣。男的亲吻女的,他们在黑湖边散步。霍格沃茨……那是多好的地方,我在那儿被我的主人接纳了,他曾经来过一次,我在黑湖边得到了我的荣耀。我的手臂上,有了主人的一部分,他需要我,我奔赴他。那对夫妇叫什么来着?隆巴顿,他们让我、他们给我的一点疑惑解开了……那就是,我的内心深处曾有那样的悸动。”


说到这儿,小巴蒂使劲地呼出一口气,颤抖着坐了起来。他先是不安地将目光扫过房门和紧闭的窗子,随即亲自去探查了一遭,确定了自己的秘密不会落进任何人的耳朵之后,他回去抓起了他的日记本,像是怀抱珍宝一样,将它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不能仅仅是仰视他,我奉献全部的忠诚,这不是要什么回报的意思,可我想要,像那对傲罗夫妇一样,一个亲吻另一个。”


男人的声音不高,只是急促得像是有吃人的巨兽在后面撵着,他颇为困惑地皱起了眉,踌躇着是否要继续完成对自己的告解。


门外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小巴蒂一个激灵,对着门大吼一声:“别来吵我!”


随即,那声音沉了下来,他的手掌按在日记本上,感受着其下心脏沉稳的跳动,他艰难地发声,几个单词串联起来,发问也虔诚得如同一个赌咒。


“我……爱上了我的主人?”


·


伯莎·乔金斯的到来让老克劳奇不得已对这位同僚用了个强力的遗忘咒,可老东西太相信自己的咒语了,事实上,他该对一切都更上心一点。


遗忘咒和夺魂咒都是。


乔金斯是为了和老克劳奇商量点儿事来的,然而这个没脑子的女巫错误地将时间选在了克劳奇还没回来的时候前来拜访。闪闪将人带进了会客厅,转头回去和在囚禁生活里越发暴虐的小巴蒂交代客人身份的时候,乔金斯偷偷溜上了楼梯,并且在转角处听全了克劳奇少爷对小精灵的训斥。


以一个魔法部的部员的水平来说,乔金斯还不算愚蠢。她很快推断出家养小精灵正服务的人是谁,惊愕得瞪大了双眼:“是……是你!克劳奇家的少爷,小巴蒂……你该在阿兹卡班的!”


小精灵立刻发出一声尖叫。“不不,不是的……”


“喔,这你应该去问问我的父亲,因为我并不反对你的观点。”


 


小巴蒂一手按着惊慌的闪闪将她推到了后面去。他只思索了一瞬间,就一把掀开了隐身衣,他像是个游荡在暗夜里的幽灵,在熟悉的楼梯上现了形:“午安,女士。”


可怜的乔金斯,她在拐角愣了差不多十秒,然后低声尖叫,从腰后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咬着牙指着小巴蒂。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女巫每个动作,包括抬起魔杖来警惕而充满敌意地指着自己。任何一个巫师都会将之看成一个冒犯,小巴蒂却浑然不觉那是个威胁,他的瞳孔中燃烧着一丛惊人炙热的火焰。


赤着脚的男人只穿着一件暗紫色的睡衣,头发蓬乱,面颊瘦削,因为声名狼藉,这幅形象在乔金斯的眼中更为形容可怖。“一个真的逃犯”,可以很恰当地形容现在乔金斯眼中的小巴蒂,“停下!”她喝道,“别再过来!”


小巴蒂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子。低下头看着乔金斯,灯光从他背后落下,他整个人就是阴影,横生一些冷峻的意味。


小巴蒂突然笑了一下,放松皱紧的眉头,眼珠好像两个玻璃球一样晃了晃。他把乔金斯从头到脚看遍了,扬声说:“照理说,一个拿着魔杖的女巫这样请求我的话,我该听从的。”


手指在木制的扶手上敲了敲,他的脚趾踏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乔金斯抿着嘴唇,魔杖尖攸然射出一道光芒。


小巴蒂偏头,闪闪惊叫着在他旁边放了保护咒,千钧一发地将她的咒语挡了出去,炸毁了一块墙壁。闪闪一面捶打着自己的头一面哭了起来,细长的手指指着墙壁修好了它,对着乔金斯哭道:“不准客人伤害巴蒂少爷,闪闪不能让人伤害巴蒂少爷!”


“我会通知魔法部的,”乔金斯的脚步向后撤了一步,背抵在了墙壁上,魔杖仍然指着小巴蒂。


家养小精灵不能伤害她,只能保护克劳奇不受伤害,而她幻影移形的尝试在老巴蒂克劳奇为自己儿子设下的屏障下失败了。在她发出了这个疲软的声明后,这个女人开始尝试和小巴蒂讲些道理:“你不能一直在父亲的庇佑下活着,魔法部能逮捕你一次,只要他们得到消息,就会抓住你第二次。你想要一直做一个亡命徒吗?”


“乔金斯女士,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个亡命徒,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大可以现在就通知魔法部克劳奇罔顾法律窝藏囚犯,把我再丢进监狱里头去,只要你能。试试看我会不会这就杀了你……”


“你!”


“放轻松些,拿着魔杖的可是你。”


闪闪在楼梯上跑出沉重的声响,她一下跳到小巴蒂面前,越过她,小巴蒂正对着乔金斯摊开两只手。


他展示着自己的无害,却盘算着全然相反的事情,攥着隐身衣的左手几只手指在乔金斯看来消失得十分突兀,小巴蒂看着女巫,推开闪闪,一步跨下了最后两级台阶。


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小巴蒂一俯身,脸几乎贴到了乔金斯的鼻子尖上。


 


他竟温柔地说:“别想着拦住我,你这老东西——我就算是死,我的灵魂驱使着一副骨头架子,也会从墓地里爬出来。我有未竟的事业,远方有人需要我,因着这缘由,我必不会痛苦,也不会死亡,我将活到他仍旧需要我、驱策我的最后一秒。你才不会明白。”


 


他有副不错的样貌,低声说话,青年人的味道便从他身上漫溢出来了,低头抵住乔金斯,他抬手握住了女巫的手,目光沉沉却灼热的盯住乔金斯的眼睛,女巫一瞬间有些慌神:小巴蒂的目光仿佛她面前的青年人。


“所以……”


乔金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魔杖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中,他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去了些,露出左臂上半截纹身——黑魔标记,她在审判庭见过那东西。黑魔标记!


按住乔金斯的下巴,小巴蒂舔了舔嘴角,满足地笑出了声:“借给我吧,女士。要是我记的没错,父亲也该回来了。”


他大笑着抓住家养小精灵破破烂烂的小背心,将闪闪拎到了自己面前,用新到手的魔杖戳着她的脸:“听我的话,别告诉父亲……这是命令!你得答应我!”


小巴蒂在闪闪挣扎着的时候两步蹿上了楼梯,回过头给了要逃走的乔金斯一个昏昏倒地,他继续对闪闪说:“她看到了我,她知道了我是谁,你必须击昏她!这就是你要对父亲说的话,给我一字不错的记住,答应我、答应我!”


丢下只知道哭泣和流泪的小精灵,小巴蒂甩起隐身衣遮住自己,他的手心发热,紧紧的攥住手里的魔杖。


太长了。


他等的时间太长了,卡卡洛夫是个叛徒,魔法部把他投入监狱,母亲替他去接受摄魂怪的吻,而父亲藏起他的魔杖,将他野兽一般圈禁起来。


他做不成主人的仆从,也不能拯救主人于困厄,这一切,这一切的时间都太长了……


他想梅林总归还是眷顾他的。摔上房门,小巴蒂将魔杖一把塞到自己的枕头底下,他坐到书桌前,摊开了一本书。


他估计得没错,闪闪正哭泣着和老克劳奇交代着小巴蒂吩咐的事情,因为自己对老主人说了谎而不停的抓挠自己的脸,老克劳奇在躺着的同僚和自己的行为即将暴露的念头下强稳住了阵脚,大声地叱责了小精灵,而后对着斜躺在地的乔金斯伸出了魔杖。


而后,楼上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起来。


他的父亲也没忘记巩固他的夺魂咒。


·


小巴蒂从那个愚蠢女人的到来中得到了利好。


在家里浑浑噩噩的时间太长了。克劳奇家的父亲对儿子施不可饶恕咒,所以做儿子的醒过神来对路上的男人也这样做,算得上是一派吊诡的家学渊源。小巴蒂再次挣脱夺魂咒的控制后几乎没做停留,抄起自己的日记本和强夺来的魔杖,他只从衣柜里挑了一身还算齐整的衣服,强迫闪闪帮他尽可能长的隐瞒后便逃离了家。


小巴蒂先是仓皇地想着尽可能离巫师社会远点,以防他的父亲终将发现自己的儿子打破了他的咒语逃了开。因此小巴蒂折腾着先远离英伦本岛,靠着一个被他施了夺魂咒、瞧着挺富裕的男巫做傀儡,成功登上了去欧洲的船。


而或许是怕自己丢了官帽,老克劳奇并没有如小巴蒂所设想一般对他实行追捕。


 


又或者追捕是有的,却不是隶属魔法部的、公开的行动。小巴蒂·克劳奇的名字死在了阿兹卡班,他的父亲因此没有理由去追踪一个死人,当小巴蒂在欧洲大肆搜寻着一个魔头的踪迹时,傲罗却不能追踪他的名号。只有老克劳奇,他的儿子全无音讯,妻子已经为了救儿子死了,这孤独的老东西不得不孤身请人去寻找小巴蒂的踪影,另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紧张的迈进一个冬天。


转过年去,他还有一件大事要操持,魁地奇世界杯让老克劳奇分不出功夫与人手去追寻一名糊涂女巫,没暗中杀了乔金斯让她闭嘴就算是他良心尚存。


大陆之上,夜色四合。


小巴蒂驾轻就熟地将一名行人拖进雪野,干净利落地杀了人、抢劫他的财产,血液在赤裸的男人体内凝结,一个信徒则跌跌撞撞的穿着扒下来的一身不甚合身的衣物,他拍了拍被挣扎的被害人踢得隐隐作痛的小腿,一个鬼一样溜进别国的巫师村落里。


“我的主人,我将带着、带着您需要的一切,找到您。”


他睁大双眼,对着虚空咧开了嘴。


“等着我。”


·


酒吧里头的人不算多,酒保偷懒坐了下来,用魔咒清洗着杯子,百无聊赖地攥着一块抹布擦着吧台。窗外的夜幕尚未揭开,一只通体黑色的鸟跳上枯瘦的枝,离去时踩下一条被担住的新雪。屋里灯影摇晃,钉在墙里的灯碗上方熏出一块焦黑的泪滴状污渍,如同一个令人不快的标记印在上头,好在那墙壁本也不够雪白,因此无人苛责它的脏污。


摘下尖顶帽的女人有一张过于丰厚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把注意力从她的话转移到那张开合的嘴唇上面,她叹了一口气,又摘下了围巾叠好放在帽子下头,露出一头麻金色、乱蓬蓬的头发。这位女士喝了一口甜汤,暖和了自己的胃,才停下吊别人胃口的行为,摇着头说道:“被抓走了,当然。先生,你知道,他一向也没藏好自己的尾巴,带走他的时候,那家伙还在酒会上和马尔福家的吹嘘呢。”


“抓走了?”


“魔法部的老家伙可怕他一个人翻出什么花来,忙不迭就把人送进了阿兹卡班——你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能怎么办呢?他们害怕……话说到这里,谁能不怕?我相信你也得到了些风声,在小汉格顿,老家族的衰落和新的荣耀起始的地方……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不是么?”


隔壁桌的男人将杯子和盘子不体面地撞出声响,女士翻了个白眼,随即对自己今夜的客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她对面的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低喝道:“别来揣测我——你继续说。”


“好的,好的。马尔福家那老东西吓破了胆,现在还称病不敢出门;洛夫古德恨不得把自己的屁股擦得干净雪白,但是的确谁也找不到这个人的把柄,他就算把自己摘出来了;卡卡洛夫还在德国当他的太平校长,他是个叛徒,跟魔法部谈了笔交易,把他的老朋友都供出来了,小巴蒂·克劳奇,可惜得很,他当时还在观众席看着……


“至于莱斯特兰奇、亚历克斯、罗尔和特拉弗斯之流,他们还在阿兹卡班过苦日子。”


阿兹卡班?


是个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对买卖了消息的男女身后的桌子边上的男人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立起领子,快步走出了酒吧,桌子上只剩下一杯喝得一滴不剩的咖啡,瓷碟子边上撒着几个硬币,座位还没有温热起来,刚刚的客人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女人继续说着。


“去年魔法部干了件蠢事,现在一群人的眼睛都盯着噬魂怪,可是没人想得到这样多的人竟然一个个都是瞎的。而且自从布莱克逃了出来,那儿就被怀疑上了,那头的魔法部新的口风是准备换个地方放那些危险分子……


“但是这也就是听听就算了的事儿。不可能的,那儿准要发生点大事,您知道我指什么。”


买卖消息的掮客吁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面前的人眼睛里突然闪现的茫然。她端起汤碗,不甚体面地喝得只剩个碗底。她要死了,没把握能捱过这个冬天,因此什么话到她这儿能换来点东西就能听她全说出来,也只有命都不要了的人敢于说出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末了,这位女士蹭了蹭自己泛着油光的嘴巴,低声说道:“算是我多嘴,我出了这门就不认识您了,我和您说的话,最好也是您听过就忘记吧。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别往岛上去,令人恐惧的……就要再次成为现实啦。”


 


匆匆行走的男人紧了紧大衣,紧紧地握着一只小手提箱,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旧亮着灯的小酒馆。他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跌跌撞撞地碾过雪地,留下两行凌乱的脚步。


从一个掮客嘴巴里撬出点他不知道的,小巴蒂不得不——一直以来他的手臂上的纹身像是死了,这绝对不被允许。


他好不容易才从父亲的咒语下一点点夺回对自己的控制权,他杀了数不完的人来到这里,他想尽办法找到卖消息的老鼠,因此他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自己活着的消息、他本人,都会回到那位大人的身边。


他一定要回到那位大人的身边。


 


幽灵找了地方歇脚。


旅馆的环境算不上好,打开房门迎面便扑来一股混杂着劣质芳香剂的霉味,几天来白日打开窗子也透不尽那股子陈腐的气息,小巴蒂甩下两只手套和围巾,迈开步子两下过去关了窗子扯好窗帘,才把自己整个人丢到床上。


床头立着他抢劫得来的新手提箱,被小巴蒂自己的咒语改造过,里头珍而重之的放有一本日记。


这个男人辗转反侧了些时候,没能如愿进入梦乡,才低声骂了一句,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喝光了一杯滋味很坏的咖啡。一骨碌翻身坐起,小巴蒂用魔杖在掌心划过,在手提箱上挤下两滴血液。


旅店提供的灯光暗淡而乏味,小巴蒂自己的影子罩住了手提箱自己打开搭扣的动作,他在一阵蓝盈盈的暗光中,双手探入分明不过一掌深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宝藏。


他哆哆嗦嗦的翻开了日记本,一个瘾君子般深吸一口气,手指仿佛有记忆般摸到了某张页脚。


“我的主人……”他低声呼唤道,“我的主人,”


叫他翻开的页面上画着与被描绘的人并不是多么相似的画像,页脚因为多次的翻阅抚摸已经微微飞着毛边了。


他在如同这样一个梦境的夜晚得到了烧灼般的疼痛,小巴蒂对此甘之如饴。愚蠢的风在窗户边尖叫,他却在痛苦中听见了他一直渴求的声音。


“我的朋友。”


那声音这样呼唤他,小巴蒂激动得几乎是立时捧着手中的本子跪立着向空中伸出了一只手。


画像里面的人听不见那声音对小巴蒂嘱托了什么,只有一双和主人酷似的双眼,仿佛因为已经被千百次的练习过,传神至极又恰到好处,轻蔑地看着小巴蒂起伏的胸膛。


小巴蒂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水光,他反复地在心里念叨着,激动得脸颊发红:“我的朋友,到我这儿来。他对我说我的朋友,他说到我这儿来。”


没人现在能教他分辨耳边的声音真伪,“我等不及了,”他痛苦又欢愉地低吼着,在那声音销声匿迹后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我现在就得去找他,立刻就——”


女人说了个地名,他知道那里。


 


月光皎洁,夜枭咕嘎的叫声如同一个不祥的讯号,男人又匆匆的收拾好了行囊,跳窗而出。他降落后猛地抬头,对着广袤的夜空也是一副仇视的面容,小巴蒂裹住下巴的围巾滑落了些,才露出了他的脸。


如果有英国魔法部的人在的话,他们或许能认出这张脸的。属于一个囚犯、死人,一个好家族的坏种,小巴蒂克劳奇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抽出他的魔杖,对着天空射出几道咒语,仿佛要把刚才张嘴的鸟儿弄死才算完。


“我必须赶到他身边去,他需要我,他一定比任何时刻都需要我……”


终于,小巴蒂·克劳奇停下了他的动作,自言自语般地向自己阐明,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响,他便原地不见了。


而后,这身影如同一个急于归乡的亡魂,出现在小汉格顿。


 


里德尔府。


曾经宽敞明亮的房子破败得厉害,老守门人是个行动不便的瘸子,不会过来。没人再守卫着老家族旧有的荣耀,但是这对于它新的访客来说却再好不过了,壁炉里终于又重新点起了火。


“主人,他没有过来……他不会来的!”深夜里,一个压低、颤抖的声音在结尾处突然挑高,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一团身影在椅子面前弯下身子,一只胖耗子一般,双手在领口前交叠,姿态十分拘谨。


“再宽容一点,虫尾巴,我也花费了时间等待你。” 那高背椅上坐着包裹在襁褓里的东西——一双红眼睛慎人得厉害——声音细而慢的说,“既然我们知道他还活着,仍然尊重、忠诚于我,那么等待有何不可?我们还得在这儿让我多恢复力气。”


那人影像是个婴儿,却有着一张婴儿绝对不会有的扁平的脸,被叫做虫尾巴的人停了下来,对着襁褓中的人几乎哭了出来,以一种他不应该有的激进态度低声咆哮着:“他不会来的,一定是那个女人骗了您!他不是阿尼玛格斯,是不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


“你闭嘴,愚蠢!你想念你的老朋友了吗?虫尾巴,你只是要厌倦我了,你厌倦我,又惧怕我,不愿意侍奉我!将我的魔杖拿来,将我的魔杖拿来,我要惩罚你这个东西,好叫你知道道理。”


虫尾巴畏缩的压低了声音:“不!我是——噢,您得相信我,我对您忠心耿耿……”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虫尾巴。”那声音轻蔑的响起来,毫不留情地驳斥着虫尾巴,“可是现在除了我,谁还能给你一点信任?胆小的东西。”


“主人,我……”


被叫做主人的人截口打断了虫尾巴没说完的话,声音冷静的做好了决定:“等着瞧,我们就在这里歇下脚,看我们会不会等来一位老朋友。”


 


小汉格顿入冬以来没有下过雪,土地干枯黑沉,月影下的房屋投下一个个巨大的阴影,如同一簇新立的墓碑。一个人影飞快的穿梭其间,在某处猛然停住脚步,机警的猎犬一样竖起了耳朵。


赫然是寻找过来的小巴蒂。


他的样子狼狈极了,长距离的幻影移形差点把他的一部分留在了路上,被长时间囚禁的巫师压榨干净了自己的魔力,没把自己和找寻的人的线索都留给魔法部的人,他提着箱子,把魔杖一次一次的戳在房子的门牌上,找寻着他主人的姓氏。


他快冻僵了。魔法把他传送了过来,却留下了巫师的几件衣物,冬夜凉得过分,小巴蒂喃喃的说:“我不能问,不能叫人知道有人在寻找他,我不是暴露他踪迹的人……”


这个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却蕴含着无尽的热切,荧光闪烁照亮了铁质的门牌,他站在荒草丛生的木门前,将手握上了雕刻蛇头的熟铜把手,小巴蒂神经质的笑着:“我就要依着我自己的手,找到我的主人了。”


“阿拉霍洞开!”


咒语的荧光一闪而过,如同舞台剧即将拉开序幕前,熄灭的最后一束灯光。


这个青年太兴奋了,脚步重重地踏在老旧陈腐的楼梯上,一段腔调迥异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但小巴蒂浑然不觉,在二楼某扇门迎接似的打开了些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小巴蒂颤抖的伸出了手。


·


“瞧,我说的没错吧,你应该宽容一点的,耐心的等一等,,虫尾巴,他这不是来了?好姑娘,带他进来,不要咬他,带他进来吧,能找到这里来,他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小巴蒂听见这样的一段话。说话的声音同他记忆中有些出入,但语气语调都是他无数次从记忆里拉拽出来的明晰深刻,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下了,一把撑住了门框。


“主人……我的主人,”他颤抖着说,“我是不是回到您的身边了?”


 


小巴蒂顾不上瞧一瞧屋子的陈设。他走过了很远的路途,却在脚底下只有两步路的时候犯了近乡情怯的毛病。他听着那声音真切的响在耳边:“我在阿尔巴尼亚找到了一名女巫,从她那里得到了你的消息,然后我试着联系了你,年轻人,我的朋友,看,你到这儿来了……所以,我想你仍然保有着你的忠诚。”


“是的、是的。”


小巴蒂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好像这样就能劝服自己是在冬夜生出了一头热汗。那声音吩咐虫尾巴把他抱起来,他这才把目光施舍给了那个矮胖的弹力球一丁点,嫌恶地看着虫尾巴。


他的同僚臂膀间露出一只瘦骨嶙嶙、指节细长的手,对着小巴蒂招了招,把这个男人差不多连滚带爬的招到了椅子边上,小巴蒂伸出双手靠向他,这时才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襁褓中的脸。


在他挪不开目光时,他的主人——伏地魔——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小巴蒂的目光透露着被震撼的怔忡,青年人完全没法将自己记忆中的主人和面前这张脸联系起来。或许是责怪他的目光太失态,伏地魔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这个现今被人抱在怀中的魔王伸出手,两根指头轻轻的从小巴蒂的脖子上缓慢的划了上去,留下一条清晰的红痕,最终,他略微一使劲,抬起了青年的下巴。


“唔……夺魂咒。”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紧盯着小巴蒂,似乎要从其中窥伺他赶来的仆从所能保有的所有秘密。伏地魔的语速很慢,即便说话的人看起来还没有一个孩子大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能量,他看着小巴蒂,用挑剔而探究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扫过了那张脸。


小巴蒂只是看着他,他不敢和伏地魔对视,因此只能把目光下移一些,连眼都不敢眨。


他仍然生怕这是个梦境,而他猛地惊醒,四周又是他的房间熟悉的墙壁,小精灵继续哭着折磨他的耳朵……


瞧,不管什么时候能救他的仍然是他的主人。伏地魔的声音将他从惶然的假想之中拉了出来;“那么,你暴露了。在哪里?你没能溜走,而之后有人把你救了出来,夺魂咒应该是这个人的手笔……”


伏地魔并不知道小巴蒂此刻正闪过的心理活动,他沉吟着,“你的父亲。我猜是他对吗?他肯救你出来,必然有保住你的决心。可一开始我听到了信儿,你被抓起来了,所以那一定是你和他都在场的时候。”


小巴蒂着迷的看着伏地魔,那个人正不紧不慢的进行着他的推算,丝毫没有理会身边的两个人,伏地魔将冰凉的手指贴在小巴蒂的下颌,把他的意识牢牢钉在此处。


“我不常带你去见其他人,所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底细。帮我办事的人中能将你的名字卖给魔法部的人不多,但是他们会从中得到好处。这个人应该藉此和我划清关系,那么,他是卡卡洛夫?你在审判庭被逮捕的吗,巴蒂?”


颤抖着,小巴蒂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更接近了自己的主人,伏地魔向他展示了一个极为冷静聪慧的形象,如同一颗母蚌,在月圆之夜徐徐张开,露出里面光华灿烂的珍珠。


小巴蒂想要抬起手,却因为伏地魔仍旧捏着他下巴的手指而没能成行,就晦暗的光影里,他的眼睛发亮,伏地魔没有错过他叹服的目光,和这个赶来见他的男人几乎要坠下来的眼泪。


虫尾巴抱着伏地魔的双臂让小巴蒂的面容扭曲,他几乎是呻吟着说:“我的主人,您都经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啊……”


嫉妒野火一样塞满了他的胸腔。小巴蒂垂下眼睑,防止自己的仇视叫伏地魔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将发热的眼眶带给喉咙的异常咽下,神经质的说道:“我是您最忠心的仆人,现在我赶来任您驱策,让我来吧,让我来,我来抱着您……”


冰凉的手指攸地离开了他的脸。


小巴蒂抬起头,先是茫然又畏惧的看着伏地魔的手指,随即反应过来,凶狠的瞪视着虫尾巴,只听虫尾巴不快的说道:“克劳奇,我的朋友,你要干什么?主人现在还很虚弱……”


小巴蒂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虫尾巴,下贱卑鄙的东西,怎么敢说你是我的朋友!你的朋友死的死、逃的逃,你也将要像背叛他们一样,背叛主人吗?”


“胡言乱语,克劳奇,我在做正确的事!”虫尾巴叫道,“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可那又怎么样,谁要治我的罪?你要治我的罪?我为主人奉献了灵魂!”


“够了!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你们两个,巴蒂,虫尾巴,你们该把时间用在彼此斗嘴以外的事情上。虫尾巴,你去烧水。把我交给巴蒂。”


虫尾巴瑟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咕哝着:“可是,主人,你……”


伏地魔严厉的说:“听我的话!”


虫尾巴小心的抱着他,仇视的瞪了一眼小巴蒂,将伏地魔谨慎的让渡到小巴蒂手上,虫尾巴抻着脖子看向主人的方向,在得到了一个不悦的眼神后,他愤愤的走向房间的另一头,如伏地魔所说去烧水了。


伏地魔似乎是有些累了,过了会儿才说道:“不必和虫尾巴吵架,你们是我现在的倚仗了,巴蒂,你要清楚这一点。你们很重要。”


即便现今,他的形象不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令整个英国蒙上高压的黑魔法恐惧的巫师,也仍旧有着和曾经相同的一条银舌头,几个简单的单词就令心绪翻涌的小巴蒂冷静了下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一样低下了头:“是的,主人。”


虫尾巴的活儿完成的很快,在咒语的帮助下,水很快烧开了。小巴蒂在虫尾巴要给伏地魔喂奶时劈手抢过了奶瓶,冲着他呲了呲牙。“滚开,我来。”


虫尾巴退到椅子边上,忿忿地说:“新来的没有一点规矩,他对着主人献媚,那好吧,好吧……只要他忠诚。”


伏地魔没有精力去管两个手下之间的暗涌,他疲倦的闭上了眼。小巴蒂的胸膛是热的,此刻,另一个人的体温妥帖的冲刷着他,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他精力不济的在头脑中放映了一遍在他的计划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才略微提起了些精神。


“你有别的事情要做。”伏地魔沉吟着说道。


他慢条斯理的伸出手,小巴蒂同时递出了一直被他攥在手中的奶瓶,耐心的送到伏地魔的嘴边,他着迷的看着主人从他的怀中伸出手,被他呵护着,他等了一会儿,伏地魔推开奶瓶后,他才问道:“是什么?”


热奶让伏地魔恢复了一些力气,伏地魔看向小巴蒂,手掌对着游过来的纳吉尼伸出,他听完了宠物发现了老麻瓜的事儿,不甚介怀的嘶嘶两声,让她去咬死入侵者。


伏地魔探究的看着小巴蒂,意味深长地说:“是奉献,是牺牲。你愿意吗?”


 


几百英里外,女贞路的某栋房子里,一个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睛,从让他不住心悸的一个新的噩梦里回过神来,想着好在新学期就要到了。


·


霍格沃茨。


新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授课方式让学生们苦不堪言,其人却并没有被学生在课后挖苦嘲讽的不适,反而对这样的生活相当自得。夜晚,穆迪教授的房间里,老傲罗神经兮兮的带着一身谨慎过头的劲儿,封锁了门窗,卸掉了那条钢铁制成的腿。


“火焰熊熊!”


他靠在一只有层层机关的箱子边上,回手点燃了壁炉。这时已经独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了,穆迪教授将一直随身不离的酒壶摘了下来放在手边,试探地向着壁炉里打了声招呼:“晚上好,您在吗?”


丑陋的老傲罗的脸上竟然浮现了可以称之为拘谨和期待的表情,不多时,炭火上腾起的热气为他带来了一张稍有些扭曲的脸。


伏地魔!


穆迪这个人生性古怪,仇视黑魔法和黑巫师已经刻在他的骨血里,在伏地魔倒台后的十几年里,这个傲罗唯一的事业是亲自逮捕一个个伏地魔的爪牙,得到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活。就这样一个怪异的正义标杆,此刻竟然在霍格沃茨与伏地魔暗通款曲……


要是被亲自签发了聘书的邓布利多知道,老校长可能要气得仰过去。


壁炉的火光将穆迪的脸照映出了一些温暖的感觉,伏地魔看向他,眼神看起来并不赞许他的行为,但听来不算严厉,甚至有些年长者的宽和意味。他的声音在噼噼啪啪的木炭燃烧声中清晰的传遍房间的每个角落:,“你要知道这所学校仍有许多我们不知晓的秘密,和我通话并不安全。”


“我留过神了,请您放心。我只是要和您汇报,哈利·波特的名字已经被火焰杯吐了出来,他会参加三强争霸赛的。按照您的指示,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他获得比赛的胜利,将他带给您。”


穆迪摘下一只眼睛,坐在壁炉前面,这个人令人惊讶的诡异地扭动了几次,他的脸像是个腐烂的苹果一般褶皱坍缩,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被伏地魔支使来霍格沃茨的小巴蒂。


“干的不错,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赖。”伏地魔赞许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小巴蒂显示因为这一句话愉悦的提起嘴角,正准备将他今天准备好的一席话全盘托出时,伏地魔那面突然传过来几句含糊不清的语句。小巴蒂猛然攥起拳头,暴怒的对着壁炉的那一头大声喊道:“你闭嘴,虫尾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小巴蒂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舔着唇角,努力克制自己突然泛起来的对虫尾巴能够陪伴在伏地魔身边这件事情的厌恶。


一个卑贱的、有前科的东西!他凭什么能够留下、凭什么去照顾他的主人?小巴蒂扪心自问,他绝不比虫尾巴那懦夫差,可是主人说了他现在做的事情比陪伴在伏地魔左右侍奉更要紧……


伏地魔没有制止他,直到两边都没有声音再传过来了,他才说道:“留点精神,巴蒂,我的朋友,我还在等着你。”


小巴蒂刚刚平复的呼吸又激动起来了,他身体前倾,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手指交叉,两根大拇指相互搅动着,几乎是下意识的舔过唇角。


频繁的舔舐让他嘴角的皮肤皲裂了,而伤口更渴望舌尖的接触,一个坏的循环。小巴蒂正色,应答道:“好的主人,我期待着和您再次相遇。主人,请问我明天还能和您联系吗?我这里很安全,我确保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我对你说过,你要对霍格沃茨这座学校充满尊敬,我们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秘密亟待我们发掘。”


伏地魔冷酷的说道,纳吉尼环绕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尊守护神。这样一张脸在火光里跃动着,小巴蒂讷讷地应承了:“是,我明白了……我只是,主人,我只是希望能和您亲近,”


“你无需怀疑我们的亲密关系。”


伏地魔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他的声音耐心而且缓慢,像是在安抚。“我信任,并且倚仗你,而你尊敬,忠诚于我。只要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


听了这话,小巴蒂像是个被奖励的孩子,猛的点了点头,心脏为“亲密关系”这样的形容雀跃起来。他身边的一只箱子里面发出碰撞的声响,小巴蒂迅速褪去了雀跃,烦躁地踢了一脚那个箱子,低声道:“老实点。”


“怎么?里面是什么?”


伏地魔露出一副颇为感兴趣的样子,小巴蒂拘谨的笑了一下,似乎对自己没能彻底处理掉里面的人感到羞耻。“是穆迪。现在我还需要他,等到您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我就立刻杀了他。”


“这样的小事随你自行处理。只是你要记着,帮助哈利·波特顺利通过三强争霸赛,我需要他的血液。”


年轻人安静的坐着,伏地魔对他说话,他便点头,低声附和。似乎是觉得今夜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那个人便迅速从壁炉里消失了。


小巴蒂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顿了顿,他对着暗淡下来的壁炉说:“我会的,我会完成你所有的梦想。”


松木燃烧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旺旺的燃着的火焰在小巴蒂的脸投下摇曳的光影,他自嘲的笑了笑:“这话我可不敢在他面前说。不过没关系,奉献、牺牲……我自愿的。”


 


小汉格顿。自从守门人死了后,里德尔府闹鬼的说法甚嚣尘上,麻瓜警察和想要围观一探究竟的村民们都被驱逐咒愚弄了,仅仅几天之后,他们就忘记了这儿还有一桩新鲜的人命官司,把清净留给了里德尔府新的住客。


伏地魔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魔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一个傻孩子,但是好用,只是念头多了些……”


虫尾巴在他的身边,听声不解地问道:“您在说什么,大人?”


“你不用知道。”


伏地魔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虫尾巴。他现在心情算得上愉悦,小巴蒂的消息昭示着他离黑魔王的回归更进了一步,因此竟然意外的没有直言反对和这个年轻人多交谈。虫尾巴怕他惧他,并不是真正从内心尊他敬他,但是伏地魔现在顾不上收拾一个胆小的手下,他明白恐惧有时并不逊于忠心,但是此刻被他派遣到霍格沃茨的巫师却是真的忠诚于他的……


甚至这个聪明的巫师也从小巴蒂的目光中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小巴蒂第一个见到他的夜晚就给伏地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仅仅是一个来自好家族的追随者,汤姆·里德尔有极为出色的学生时代,聪明又英俊的学生会长从太多的人眼中见过那种、仿佛燃烧着生命一样的光芒。


伏地魔微微笑了起来,难得的,他的脸上瞧不见嘲讽和疯狂的意味。小巴蒂是个合格的追随者,而除此以外,他眼睛里的那些火焰同样令人心情愉悦。


·


三强争霸赛的比赛接近尾声,终点处,哈利和塞德里克一起握住了金杯。


他们或许以为自己要迎接荣誉了,但是不幸的事情时有发生。为哈利指出道路的穆迪教授并没有说过金杯是一枚门钥匙,所以现在哈利又体验了一把被钩子钩住肚脐眼甩圈的感觉了。


“我们这是在哪?”


哈利坐了起来,他现在觉得哪儿都疼,那条伤腿尤其疼得厉害。周围像是一块墓地,哈利抻着脖子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岗上立着一处有年头的老房子,斜前方高大的杉树后建筑的轮廓看起来像是教堂。


 


这里离霍格沃茨肯定很远,哈利被塞德里克握在手里的金杯,面色渐渐严峻起来。他听见塞德里克的声音:“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太妙。有人对你说过这个是门钥匙吗?”


“没有。”哈利听起来有点僵硬的紧张,“这是比赛的一部分吗?”


“额,我猜不是。”塞德里克看着他,微微退后了一步。


“好了孩子,你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哈利和塞德里克同时警戒的拔出了魔杖,摆出了防卫的姿势。塞德里克同哈利对视一眼,提高了声音问道:“是谁在那儿,出来说——啊!”


尖锐的破空声划过,一阵绿光闪过,塞德里克的问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了无生气的倒下了。哈利惊惧的捂住了突然痛起来的伤疤,在尖利的疼痛中听见先前的声音高亢的说着:“我的主人,碍事的已经被干掉了。我把他给您带来了。虫尾巴,虫尾巴!你这懒鬼,快把他拖过去,别磨蹭!主人,让我抱着你吧,主人!”


随着这声音,迷雾里走出一个个头不高的身影,没有接话,他一把摘下帽兜,用变形咒变出了一捆绳子,向哈利走过来。


哈利惊叫道:“是你!”


虫尾巴似乎被他这一声吓到了,颤抖了一下,他的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从虫尾巴的怀里抱走了一个襁褓。一个婴儿?一个食死徒和一个刚刚使用不可饶恕咒杀人的杀人犯,为什么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照看一个婴儿?哈利头痛的想,他的脑子越来越痛,耳朵里的声音变成了嗡嗡的一阵乱响。


“您请稍安勿躁,”说话的正是小巴蒂,他抱着伏地魔,星光泼洒在这个形容怪异的小东西之上,小巴蒂的样子确没有一点嫌弃,他好好的抱着有些躁动的伏地魔,小巴蒂轻轻的发出安抚的嘘声,“虫尾巴把波特捆起来了。他点好了火……您,噢,恭喜您,我的主人……”


“不要掉以轻心,快,把我带过去,巴蒂。”


伏地魔吩咐小巴蒂,于是男人听话的捧起手掌托起这个婴儿,小巴蒂快步走到了虫尾巴推出来那个巨大无比的坩埚边,记忆攸地穿梭回他准备前往霍格沃茨的日子。


“记得这咒语。我用得着你。”


伏地魔对他说:“我来教你。”


小巴蒂的嘴唇颤抖着,虫尾巴已经退到了一边了,发出了类似抽泣的声音,令人牙酸的石板相互磋磨的声音和坩埚中液体沸腾的声音混在一起,小巴蒂挥动魔杖,从被毫无敬意打开的棺木中,用漂浮咒取出一截腐殖的骨骼。他低头瞧了一眼伏地魔,仿佛听见了主人一字一句教授他时的声音。


“听着:父亲的骨,无意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仆人的肉,自愿献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仇人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小巴蒂记得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平静的与自己对视时自己的胸腔里仿佛席卷过的风暴。他的嘴唇蠕动着,手腕下压,指挥着那东西掉进坩埚中闪闪发亮的液体里,吟诵道:“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骨头浸入药水里,嘶声大作,砰地蹿出蓝盈盈的火光,伏地魔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环住了小巴蒂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发出了将达成心愿的笑声:“到你了,我的朋友,到你展示你的忠诚的时候了。”


小巴蒂的眼睛亮的惊人,他也笑了,纳吉尼巨大的身躯从他身边游过,昂起头,为他们保持着警戒。小巴蒂仰起头看了一眼在他们头顶隐隐聚集起来的浓云,低下头,对着伏地魔飞快地说:“主人,你最忠诚的仆人必将不是卑劣怯懦的老鼠,我感谢您,您选中我来做这件事,我将以我这全副身心、我的血脉和名姓,向您奉献我全部的忠诚。”


哈利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他在地面上瞪着,想着把自己挪到离他们这对诡异的主仆远些的地方去,那个站立的巫师双眼放光,咬住魔杖,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他跪下身,将怀里的伏地魔放在了地上,回忆着主人教授他的咒语:“仆人的肉,自愿献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刀刃上反射着坩埚上的蓝色火焰凛凛的寒光,噗通一声,小巴蒂剧烈的喘息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落入坩埚之中,蓝光唰地变成了耀眼的火红色,将他汗淋淋的脸照耀得生动不已。


小巴蒂克制不住的笑出了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转身,扑到哈利身边,“仇人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哈利听见他的声音,一阵尖锐的疼痛破开了他的手臂,小巴蒂并没有要折磨他的意图,哈利瞪视着小巴蒂挺拔的背影,那巫师走到坩埚边,又将伏地魔揽进怀里,拎着银光闪闪的匕首轻晃两下,将其上的血液滴进了坩埚中。


“好了,终于好了……”


风声大作,聚集许久的云层终于发出了怒吼,遮蔽了所有的星光。


小巴蒂牢牢注视着那坩埚,钻石一样的水面翻滚着,在某一刻猛然皲裂,仿佛某种奇迹一般,一个身影从弥漫开来的大雾中浮现。


 


那形象起先像是婴儿一下蜷缩着,然后缓缓舒张,四围涌过来一团黑气依附在他的身上,渐渐成型,变为一身柔软的深黑色袍子,随着他的动作,和一双苍白的赤脚一同落在肮脏的土地上。


小巴蒂激动的叫出声:“主人……我的主人!”


 


“嘘,嘘,我的朋友。”


伏地魔。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然后锁定在了哈利的身上。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薄薄的嘴唇前面,他的衣袍翻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跪下来的小巴蒂面前停住,一只细长枯瘦的手在他面前摊开。“拿我的魔杖来。”


小巴蒂的目光痴迷的落在面前的掌心上,颤抖着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将魔杖举起,手指藉此掠过他的主人冰凉的指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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